東西的故事
過了兩個多月後才開始整理姊姊的遺物
我跟姊姊差了十歲
當我還是屁孩的時候，姊姊正在念高中，當年的她對未來滿懷期待
換我開始探索世界時，她早已進入職場，忙碌地追逐生活與成就
歲數的差距讓我們一直沒有很親近
住進姊姊生活的地方重新整理
我就像《地底三萬呎》裡面的帽人，藉由一個人曾經擁有過的物品來了解她曾經用什麼姿態活過
收拾廚房時，想著，她應該是不常下廚的吧，連洗碗精都很難擠，沒開封過的免洗筷跟外送紙碗成堆累積，儲藏櫃裡都是沖泡類食品
遺留下來的行事曆，紀錄她的日常行程，我一頁一頁讀著她的生活軌跡
衣櫃一整排八成以上都是上班用的套裝
床邊櫃子放著大量可以幫助安眠的藥物
和為了更早起工作保持精神的咖啡因
花了無數光陰換來的證書和參考用書還擺在架上，儲藏櫃裡囤放著以為將來一定會用到的東西，至今都還沒拆封過
她一定是努力想追求著更好的生活吧
太匆促的離開，行事曆只紀錄到今年7月後就一片空白
大量的抗老保養品、囤積的安眠藥物和酒瓶
各種繁雜瑣碎的工作證、名片和客戶資料
我就在她一樣又一樣遺留下來的物品去思考活著的意義
整理自己的東西很簡單
難的是清理承載情感和回憶的遺物
再過一個月後，我們一起去陽明山上探望了姊姊
我和妹妹撐著傘在微雨的山丘上找尋她的位置
「是這裡對吧。」
我們走近，在埋下她的土丘前靜默，當初一家人和牧師一起為她選了一個視野遼闊的好位置
「這裡風景真好，空氣新鮮。」
從姊姊的位置遠望出去，是一片柔和的霧氣和山谷，聞得到淡淡硫磺氣味
「姊姊一定會喜歡的，看到風景心情都會好起來。」
上個月全家哀戚地站在這裡，如今我們微笑祝福。
「如果我離開了，什麼儀式也不需要喔，東西也可以全部捐出去。」我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交代彼此身後事
姊姊走後，妹妹像是怕失去我似的，有空就會來找我見面
「下次，再一起來看姊姊吧。」妹妹說
「好啊，再帶姊姊喜歡的東西來看她吧？」
在下山的路上，我和妹妹撐著傘，葬禮上總是說著不要回頭
這次終於可以回頭看了看山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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